老马的末段人生_88上 二手汽车路上失控 无证之人高位截瘫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88上 二手汽车路上失控 无证之人高位截瘫 (第2/3页)

烟,送走大的小的,一番整理打扫,八点多只等着漾漾起床后爷俩好一块出门吃早饭。

    早饭后老马喝了两缸子浓茶,今天开始打扫仔仔屋里,一想起仔仔货仓似的房间,老马犯愁了。顶天立地的衣柜塞得满满的,床底下带的高箱压得满满的,小书架上下七层层层爆满,墙上挂的、地上堆的、桌上摆的……许是老了,老马还没干活瞅着这大大小小一疙瘩挤着一疙瘩,先泄气了。打完一番退堂鼓,老马上阵了。脱了厚外衣、放开秦腔戏,着手先将仔仔屋里所有看得见的东西全提溜出来。仅将东西挪个地儿,两小时过去了,中午老头累得吁吁喘气,带漾漾吃了午饭一沾摇椅呼呼大睡。

    不冷不热,白土地上,忽见一摩托车不知从哪儿飞了下来,顿地地上一片火,没多久所见之地的枯草全烧着了,浓烟滚滚,火势骇人。无奈,老马惶惶地回去了,到家后家里一屋子人,碎言碎语议论纷纷。那群人见他缓缓走来霎时安静了,人们给他缓缓让道。老村长从人群中往屋里走,但见左右之人有二队队长冬浪、管自来水的开江、书记小马、开饭店的杨子、四队队长惊起、贩果子的小陈,还有邻居的顺丰、正堂、慈民、希芸、芬芬她老汉、瑞年、英发媳妇……老马路过每一个人,见人人脸上神色异常,不觉间呆住了。

    蓦地幡醒,原来这是场丧事。村里人过来帮忙,租碗盘的、找乐队的、组织打墓的、准备采办的……可是,自己家里,谁死了呢?难不成是自己?可自己明明活着呀。老马着实纳闷惊骇,去屋里找人,见兴成和兴才兄弟俩在吵架,去后院找见兴盛哭哭啼啼的,去二楼小房看见兴邦一人在楼顶抽烟。兴邦见他来了,一声不吭,望着地面,似有话说,却如鲠在喉。

    到底是谁的丧事?奇了个怪,难不成兴邦他二婶或是三婶走了在他家办事呢。正迷糊间,忽然楼下呼喊,原来是酒席备好了,人们纷纷落座,准备上席吃饭。老马下楼再看又见家里的亲戚全在——兴邦他姑家的、舅家的、外婆家的、堂亲家的、表亲家的……老马惊恐,找不着人说话,只晓得身上瘆。百十人叽叽呱呱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他出了屋站在门口。天黑了,四周寂静,莺歌谷里偶有回声,可回头一看背后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自乐班的秦腔戏在他的客厅里唱得好个快活。

    “魏延贼扇坏我命灯七盏,大料想亮的命难以保全。我有心传将令将贼问斩,事到此我何必扭地列天。转面来把伯约一声呼唤,听师父言共语细说心间。与师父戴相帽身穿袍缎,也不枉与刘主保立江山。你吩咐西蜀军辕堂立站,诸孔明托帅印五丈原前……”

    耳畔的秦腔戏放得响亮,远处的漾漾在垫子上玩耍,老马睁眼唏嘘,原来是梦。许是秦腔戏自动播放到了这一折,半听半梦所致吧。

    一看表方才眯了十分钟不到,竟梦得这般沉重煎熬。叹,一定是又梦见了自己的丧事,难怪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老了,吃喝拉撒全在坟头过活,即便能言善辩敢朝阎王爷讨价还价,可那天终究要来。秦始皇死了,汉武帝死了,唐太宗死了,朱元璋死了,康熙爷也死了……罢罢罢,反正都得死,活一天干一天。老马擦了额头的冷汗,喝了口凉茶,瞪着满客厅仔仔的东西,拍了拍扶手,起身干活。

    上周六,马兴邦赶到西安,翻出合同赶紧打电话,辛苦沟通后,幸好进口的设备按照合同上规定的收货地址终于运到了厂子里。周日周一这两天他去市内的五金店寻几枚进口钉子,国外的机器哪怕零部件也有明确的型号与材质规定。为了几个钉子,他跑了不下二十家五金店,庆幸最后找到了。

    昨晚上兴成打来电话,说是镇上通电了身份证可以办了,但现在办证统一需本人在现场输指纹、瞳纹,别人代不了,必须是本人到。兴邦着急,约了今天下午回镇上取身份证。因身上没有一样有效证件,马兴邦这趟回家只能游走绕道。西安市和渭南市之间有一条三十年前的老路,路面不好但还能走,路程是高速路的两倍长,途径无数个村子。眼下年关,交警全部署在大道上,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兴邦开着他的二手车走老路全当游山了。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

    沐冬日暖阳普照,赏老路风光迤逦。颠颠簸簸听着老歌,踏过一片片桃李果园、张王村庄、干湿麦地……时而小山送幽径,时而枯草接小桥,时而良田割大道,时而小车穿村落。起起伏伏,总会到家。走了那么多路,人生已入秋,中年人依然贪图阡陌美景、山中野趣。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腌臜野鸡,鼻涕小孩,粉白老墙,疙瘩土路,农家炊烟,修长柳条,窗台小花,枝梢弯月……马兴邦长叹,这一生,他将太多的岁月交给了老歌,可每听到那些哀婉的老歌,他总忍不住想起前妻青燕。她怕不是早成了个小老太,他却揪着往事不放,惋惜丢失钱包时一块丢了他和青燕的合照。钱包里可以没有证件,但是不能没有青燕的那张相片。此生惦记的唯有青燕,再多芳华也无心瞻望。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圆圆的小脸蛋不白不黑,小嘴唇红嘟嘟笑起来纯真无邪。兴邦掰了下后视镜照了照自己,大脸多rou,浓眉褶皱,圆眼浑浊,鼻梁一圈全是橘子皮。他搓了搓满是胡渣的下巴,掰回了镜子,继续开车。路过了丘陵别墅,他看见了小学门口的横幅,还有干涸的溪水、苍劲的松柏、坟头的老槐、枯叶的烁火、矮屋的微光……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人生是个没有目的地的列车,行走是其唯一的意义。过去伤人,现实扎人,中年人没有未来,只有行走。重复地行走,哪怕没有目的地。见过了那么多,总觉得不够。可怜他辗转五十年懂个什么?杏子是酸的、苹果是甜的、核桃是带壳的、香蕉是无籽的……除了关乎他自己,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比如基金如何赚大钱、生命的深度有多深、蟒蛇如何交配、火星上有什么、地球出现运行事故人类怎么办……马兴邦沉迷在自己的微茫中耗尽一生,只想在死期来临之前打磨出一件像样的、博取尊严的重要东西,却不知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

    有人活着为识尽世间好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