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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唐千年-顾灵溪-2 (第2/2页)
吧。”白寅用拂尘轻轻扫了扫女孩的额头,光从老人身后将他照亮,显出他瘦小佝偻的影子。 “学生大致有一二想法。”顾灵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没有接着说下去。 顾灵溪抬头,迎上老人笑眯眯的注视。“你已经想好了,但不打算去做。” 女孩默然,水灵灵的眼睛中光线跃动。白寅点点头,让顾灵溪跟着自己,开始绕着后院环形的小花园散步。正午的阳光本应毒辣,粒子屏将高温隔离在了头上八米开外的透明玻璃上,花园内十分凉爽。 走了一会,老人缓缓开口:“老朽这一辈子哟,别看老夫只是个文官,也打了一辈子仗,我们每个人都在打——这一生,就是一场和时间的持久战,但这场战争,永远只有一个赢家……现在啊,老夫这场的,也快出胜负了。剩下的,要你们自己走了。” 这句话带来的酸楚感在顾灵溪体内炸开。她的老师和她见过的很多官都不一样,一年到头来,老人的主要活动除了教书,就是在他的袖珍花园里捣鼓种菜种花。 顾灵溪曾听几个很多年前就入朝为官的同窗回来探望恩师时说过,白郎中曾有个十分和睦的妻子,他们小时被寄养在白寅家里,还见过师母。 河东白氏闻名已久,光是白家在河东的家业就养活了三家当地的信托基金。师母却并非名门望族。据闻两人是从小书院认识的,白寅在大院里的私塾,隔壁是师母的县书院。或许是买糖葫芦豌豆黄儿,或许是某个春天的风筝节,总之两人就在那时认识了。 不出意外地,两人的婚姻被白寅家族反对,夫妇俩于是干脆搬去乡间,开设书院,教书育人弥补家用。后来正值白寅才名远播,两人又靠着自己的打拼来了夏坊,在东夏坊购置了一处用循环废料搭的宅院。 那里是长安的工业心脏,两人那时的学生也常常一身刺鼻的化学气味,衣服上要么是黏糊糊的染料,要么是钢铁和泥土的杂尘。生活渐渐在那里安顿了下来,夫妇两人丝毫不嫌弃这些工人的孩子。他们会趁粒子酸雾稍稍消弭的时候为学生洗掉脏兮兮的衣服,在下雨天前再匆匆收回来。 有个脸色黝黑的同窗前辈还充满感激地说,除了科举的考试内容,白寅会教学生们怎么在大片被酸性垃圾腐蚀的土壤上种出植物。 “那时候可穷哇!也就是爹娘怕他们娃被拍花子摸走了,图个安心才喊去白郎中这儿来。那片烂地种不出个鸟菜来,娃们都饿得不行。但哪个娃也没好意思说,知道人白郎中家大业大,能收俺们这些娃就不错了,谁还厚着脸皮又吃又喝的?” 那个像石头般硬朗的黑汉子说到这眼眶泛红,“但白郎中一眼就看出来了,当时大夏天,他和师母带着俺们这些娃,一人手里分一小撮转基因种子。在他的小院子里教我们播种,哪里有泥土,就种在哪。后来,俺们去废弃工业地开荒,去垃圾场开荒,还清理了一条污染的河流……侍郎靠着这样的辛苦养活了这么些娃,他们个个又肯干,又爱学,白侍郎讲课有意思的紧,哪个娃不爱听?” 但是后来的故事,顾灵溪却从没听人说起。白寅收她为门生时,已经不在夏坊教课了,顾灵溪也从没见过师母。 通风口的气流轻轻扯了白寅的素色衣角,白寅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你有百年难遇的天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必须有一个这样百年难遇的人生。” “嗯,恩师……” “科举也好,入仕也罢,不管商人还是隐士,那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顾灵溪稍稍有些吃惊,此时的白寅和那个课堂上大声疾呼让他们学习改变人生的严师判若两人。 “学习,只是让你有了选择的权力。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你是谁?”锐利的光从白寅眼中淡漠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老牛看向牛犊的慈爱。“你是一个善人,一个帮百姓脱离苦海的人?还是一个毒辣的权力奴隶,一个为了走到那一步不惜代价的人?” “我想做前一种。”这是女孩从很久前就确认的答案,她的夏坊出身对她造成了过分的重力。太多令人窒息的故事每天都降临在夏坊,她很清楚,如果不能把苦难从这些人身上驱走,不论顶着什么样的头衔,她的身份都毫无意义。 一丝赞许爬上白寅老而疲惫的脸,“那就去做吧。” “这次,不管是哪一种人,都要把武仙的消息如实告知朝廷。但你记住,你是为了百姓的安全,才将武仙抓捕归案。这既非为了官荣,也非为了富贵。” “学生记住了。”为了黎民,这是对初入仕途的年轻人最浪漫的字眼了。顾灵溪很激动,她甚至感受到热血在她体内嘶鸣狂奔。 找到共鸣的愉快气氛随着天阙城独有的香氛味在师徒间传递,白寅相信他这个机敏的学生一定有一套完备的计划了。距离顾灵溪正午时来到这里,过了只一个小时,还有充足的时间让女孩去实施她的想法。回到泡了茶的屋内,顾灵溪没有等着新茶泡好,而是郑重地向白寅告别。少女脸上的坚定和果断,让老人有些惊诧,当顾灵溪转身准备离去时,白寅叫住了她。 “明日此时继续来这里,我有人给你引见。” 顾灵溪道了谢,老人看着她,不安和老态在他眉毛中间蔓延。 “并不是三十个武仙,也并不是百余个禁卫……”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四个武仙,和第二天破晓后,地上躺着的三百多个禁卫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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