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如狱 (第1/1页)

    少年睁开双眼，鲜红的血河蔓延至他的脚踝，数不清的尸骸漂浮于其表面，惨白的骨几乎堆积作高山，犹如坟墓，留在其中的无数兵器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是梦？

    可未免太真实了些？

    死去的妖怪与修士们从血河中爬起，在埋葬的无数白骨中拔起自己的兵器，他们一步一步朝着少年大步走来。

    身体在颤抖，变得僵硬，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惊讶？但只是一瞬间，少年的头颅已经被斩下！倒在血河之中……

    猩红的血几乎要将妄生吞噬，不知多久？他才勉强醒来，猛地从血河之中坐起身，他抬起手，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似乎听到了什么。

    耳边传来古怪异兽的咆哮声，听见凡人刺耳的讥笑声，眼前浮现出满天的仙神在私语，看见诡异的妖邪在低语。

    他们的话语诉说着同一名字。

    他们的声音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们的眼睛注视着同一个人。

    尖锐的利齿吐出人言，死去的尸骸们流下眼泪，虚妄的仙佛在伪笑，狰狞的妖诡忍不住怒吼，数不清的声音组成了同样的字与句。

    身后倒下的尸体像雨滴一样不断散落着。

    面前浮现的骨血比天空高更比海洋要深。

    曾经夺去的性命犹如食物与空气般重要。

    你难道忘了？

    说啊，告诉我。

    妄生，你究竟是什么？

    比妖怪还要恐怖，比凡人还要贪婪。

    比仙神还要虚伪，比野兽还要残暴。

    是披着人皮的妖吗？还是无理智的兽？

    是幻想成道的人吗？还是不生心的仙？

    妄生，你是为什么活的？

    为了那永生不死？为了那长生不老？

    为了屠尽天下妖？为了杀光天上仙？

    说啊，是害怕死去吗？

    所以你才能毫无顾虑的夺走那些生命吗？

    这不公平，妄生！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

    那么多人，那么些妖，那么位仙，那么只兽。

    凭什么偏偏是我们？凭什么？妄生？

    你本该死的！你本不该活着的！

    你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寸皮，每一块rou，每一根骨，那不属于你！妄生！那是你从我们这偷来的！从我们这走夺去的！

    你凭什么还活着啊？

    数不清的人在哀嚎！看不完的妖在怒吼！

    说不尽的仙在狞笑！心不存的兽在咆哮！

    无数双眼睛盯着跪在眼前的少年。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扎在妄生心中。

    他抓着自己的脸，指甲陷入皮中……

    好像想将自己的整张脸撕下来似的。

    绝望与疯狂折磨着妄生，令他开始自残自己的身体，渴求着死去。但即使这样，身体上的疼痛依旧无法消除内心的愧疚感。

    忽然，少年的影子映入妄生眼中。

    那道妄念站在一众人仙妖兽之中，神情冷漠的看着妄生，犹如死物般，又犹如活物般，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但那或许都不重要了。

    那一道妄念走向眼前的妄生。

    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沉默着。

    血河中映出自己的面貌，被撕碎的rou与被咬断的舌头，被抓烂的皮露出其中的骨头与牙齿，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这就是自己现在的模样。

    妄生看着血中映出的倒影，却一时失了神。

    血中的金眸异常显眼，好像在看着自己？

    他突然抬起头，才发现妄念就站在自己面前！

    “妄生，你是为自己而活的。”

    那声音冷漠，仿佛不带有一丝感情。

    “妄生……是谁？”

    妄生看着妄念，痴痴的问道。

    没有任何犹豫，妄念冷漠地说道。

    “妄生是我。”

    “那我又是谁？”

    妄生此刻像个孩子，朝妄念问来问去的。

    “你？你不过是我的幻觉，是一道执念罢了。”

    “执念？”

    妄念抓住了妄生的脖子，看着他说。

    “你是因我而生的，要听我的，明白吗？”

    “听……你的？”

    听着妄念的话，妄生有些不懂的歪了歪头。

    “对，现在，把这些该死的心魔都杀了。”

    “我做不到，我打不过，我杀不了它们！”

    看着眼前绝望的妄生，妄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暗自骂了一句可怜，接着便抓着妄生朝那些心魔丢了过去。

    “选吧，是死在它们手里，还是死在我手里？”

    那道妄念盯着妄生，逼他做出选择。

    自己会死吗？

    妄生想，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妄念，又看了看周围渐渐朝自己逼近的无数心魔，心里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要活下去。

    对生的渴求胜过了绝望。

    脚下的血河在妄生身旁升起，犹如活物护在妄生身旁，银白的骸骨铸作一柄柄神兵，朝着眼前的心魔袭去！

    妄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赤红的血化作禽啄断了人的喉咙与血rou，银白的骨兵刺穿了妖的心脏与身躯，而妄生本人更像是毫无理智的怪物一般，伸手扯下了那些仙与兽的头颅。

    没有任何技艺，单纯只靠纯粹的力量。

    哪怕斩下妄生的头颅，那具无头的尸体依旧没有停下活动，就算夺走他的心脏，妄生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即使彻底将他杀死，那骨兵与血禽也从未停下。

    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再次站起来。

    此刻他更像个怪物。

    即使那些心魔怎样说，也传不进他的耳中。

    他现在心里只求一件事。

    把眼前的敌人杀光，然后活下去。

    看着自己渐渐将那些心魔屠杀殆尽，妄念的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看着妄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只觉得不公。

    他看着妄生，觉得可笑。

    曾经自己拼命学会的法术，如今却是一种都使不出来，反而倒是便宜了那个家伙，这可真是残酷。

    妄念看着妄生。

    看着这个拿走了自己一切成果的家伙。

    这算是给自己的惩罚吗？

    算是后悔了吗？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想到这，妄念忍不住笑了。

    这种事情自己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反而是妄生……

    妄念看着他，却发觉他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看着眼前的妄生渐渐的笑了起来，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哼，以后会不会变成我这样呢？”

    随着最后一只心魔倒下，梦也渐渐散了。

    妄生也似乎是恢复了正常，恢复了理智，但对于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却是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他倒也没怎么在意。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语嫣似乎正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