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1/1页)

    积雪未消，翠竹迎寒。

    “鹤止居”是东宫景色最清雅的院子。柳秋池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一小片竹林。

    “山青，安排人收拾两间院子出来，过几天两位良娣要来。”柳秋池吩咐道。

    “是。”

    “娘娘，才刚成婚，就有妾室，还两个！”南桥不满道。

    “傻丫头，以后还多着呢，两个算什么，别担心，你都说了是妾室，我是正妻，怕什么。”柳秋池宽慰道。

    “怎么不怕，寻常人家的妾室也许翻不出风浪，可是这是东宫诶，夫人叮嘱过，叫咱们手段强硬些。”

    “知道啦，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柳秋池捏了捏南桥的脸，说道。

    “早膳好了，要请殿下来嘛？”南桥问道。

    “去请吧。”

    苍梧院，朱清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南桥走上前，考虑了一下称呼，然后开口道：“清宁哥哥。”

    朱清宁稍一愣神，然后凶道：“谁是你哥！”

    “……凶什么嘛，不然叫你什么？弟弟吗！要不是你随侍太子，看到你这张臭脸我都绕着走，谁稀罕叫你！”南桥腹诽。娘娘一向宠自己，还没人被人凶过呢，亿点点想骂他，但考虑了一下自家娘娘在东宫可不能得罪他，咬牙忍了忍，行礼说道：“朱侍卫，麻烦您通传一下，太子妃娘娘请殿下共用早膳。请殿下移步鹤止居。”

    朱清宁也未应声，直接起身进入房中去通传。南桥翻了个白眼。

    鹤止居内，饭餐已摆好。

    “殿下，天气寒冷，喝些汤暖暖胃。”柳秋池轻声说道。

    “好。”

    “殿下看起来神色疲倦，可是政务繁忙，这几天在皇宫里都没睡好？”

    “是啊，边疆局势突变，上到父皇，下到大臣，都殚精竭虑呢”

    “这么严重吗？”

    “北方外族有三：赤丹族，鲜凉族，羌旗族。鲜凉和羌旗都是小族，本不足为惧。赤丹独大，虽勇猛异常，可也不能和我朝抗衡。但是三族结盟，在昨天正式建立“北疆王朝”，尊赤丹王为帝。恐有起兵对抗我朝的意思。”

    “那若两朝动兵，咱们胜算大吗？”

    “会胜，但我朝劳民伤财，将元气大损，难以恢复。父皇文治天下，百姓休养生息。若打完仗，百姓穷苦，失了民心，后果不堪设想。外族骑兵勇猛，若将三族各个击破倒也不难，但他们三个如今死死报团，且边疆苦寒，外族人世代生活在那里，我们的将士却不适应。若是我方士兵入北地和他们对抗，恐怕死伤人数会很大，这仗打起来太不划算。”

    “不能动兵，那朝臣们有什么办法吗？”

    “朝臣们说法不一，有人说要和亲；有人说互换质子先稳定局面；有人说为防止他们的势力持续扩大，再难也要打，也有人认为要静待时机，想方设法分裂他们，再各个击破。”

    “妾身想听听殿下怎么看”

    “还是要先做好边防。他们才联手，不会立刻就攻打我们，静观其变吧。”

    “嗯。殿下说的有道理。不过，妾身还要啰嗦一句，殿下忧心国事，岂不知身体是前提，要注意休息呀，别把身子拖垮了。”

    “知道了。今天还是要进宫去，秋池可同去？”

    “去，母后为jiejie和二皇弟的婚事忙碌，我得去帮帮忙。”

    “那我傍晚去母后宫中找你。”

    “好。”

    凛凛寒冬，群梅争艳。御花园中的梅花品类尤其之多。

    边疆局势恶化，帝召定远将军王启入大内，其子王久因陪同。

    父亲同皇帝商讨国事，王久因在外等候，闲来无事，便走到御花园内，想看看冬寒之气下，皇家园林中还有没有什么奇花异草。

    行至深处，两位女子站在白梅之下。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其中一位女子感叹道，“彩蝶，你知道这诗写的是什么吗？”

    “奴婢没读过书，不知道。”

    “是白梅。你觉得白梅好看吗？”

    “好看，可是冰天雪地里，雪盖满树枝，白茫茫一片，就算好看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呢。”

    “不容易被发现才好呢，少人催折，只得知己者探幽寻芳，不好吗？”

    “那自然是好。”

    “可惜了，它本于此凌寒独傲，咱们深陷世俗，投其所好，今天也要折几枝了。皇后娘娘那日宴会替我解围，她素日深爱梅花，折些孝敬她吧。”

    素手折花，梅枝微摇。白梅花瓣混入雪中落在女子的发上，沾在钗环上，又落满绛紫色的衣裙。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王久因忍不住走上前去，脱口而道。

    女子回眸，落梅依旧，石榴红的钗环边，纠缠着白梅三两枝。

    于王久因来说，万物瞬然失色，只有她仙姿佚貌，尽入眼中。

    “阁下是？”

    “王久因。”

    “敢问王公子自何处来？”

    “家父同陛下商议政务，我闲来无事，就到御花园来逛逛，见姑娘在此，贸然上前，若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王久因拱手道。

    “令尊是？”

    “家父定远将军王启，敢问姑娘是？”

    “曹客寒。”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请恕微臣失礼。”

    “这儿也没什么旁的人，小将军不必如此拘礼。”

    “刚听公主说，白梅藏于雪中，不易发掘，只得知己者探幽寻芳。微臣想到人亦如此，不必扬名世间，受尽瞩目。能得知己二三，便是此生之幸。”

    “小将军所言极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守拙沉静，掩藏锋芒，才不易被尘世风波打碎。虽不受万众瞩目，但也能得以保全，留香于天地之间。”

    “公主才气斐然，令微臣敬佩。”

    “小将军过誉了，将军一家忠君爱国，驻守疆土，才更令人敬佩。只是时辰不早了，不能再与小将军畅谈，我该走了，这束白梅送给你，有缘再见。”

    王久因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公主绛紫色的衣裙在白茫茫天地间愈发微茫，犹如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