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回忆 (第1/1页)

    如果问我人类最惧怕的是什么，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死亡。可如果死亡可以逆转，死亡只是让一切重新来过呢。我想我会犹豫一下说，但是死亡时的疼痛依旧让人恐惧。那这样的话，人类恐惧的究竟是痛苦还是死亡，还是，其他我没有察觉到的更重要的东西呢。

    下沉，下沉，不断地下沉，我看见光芒与现实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模糊，我想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有些许泡影，身体还在不断下沉，似乎永远下沉不到尽头。

    谁，刚刚我在跟谁说话，我又在哪里，我的意识正在慢慢抽离身体。在即将忘却一切之前，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将我从深渊中拖拽而出。

    “拉..拉..拉涅恩！”

    我被艾莉丝狠狠晃醒，她一脸焦急加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眼睛还泛着泪光。

    “我醒来过了好一会儿你都没醒，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你醒过来了。”

    “没，我没事。”

    我摇摇头，试图将脑中那种不适感晃出脑外，可轻轻一动，全身就像是被一群大汉摁在地上打那般疼痛，被大卡车直接撞上来的感觉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寒碜。

    “比起那个，艾莉丝你怎么样。”

    艾莉丝嘴角勾了勾，故作坚强地摇摇头。

    “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上次你还非要牵着我的手，你看看最后把你自己也卷进来了。”

    “撒谎，这种事永远也习惯不了。”

    我站起身来朝背后的艾莉丝勾勾手示意她牵上来，她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多亏上次的经历，梦境的拼图又多了一块。”

    我看着和我并排行走的艾莉丝。

    “那就是爱丽丝这个角色死亡的优先级应该大于其他事情的优先级，比如NPC的既定行动。”

    “这次我们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终究是我太天真了，我尝试了各种办法，包括但不限于让艾莉丝穿一身盔甲，让艾莉丝用呼吸面罩呼吸，不让艾莉丝吃各种东西，甚至把我俩锁在一个保险柜里。

    没用，通通都没用，烂尾楼的钢材把艾莉丝和她的盔甲一同压扁，带着呼吸面罩里面传出来的却是毒气，锁在一个保险柜里也会被外面火灾的黑烟熏死。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艾莉丝死在我的眼前，然后眼神变得越来越木讷，神态变得越来越憔悴，然而每次她都只是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习惯了习惯了。仿佛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指着我的鼻子嘲笑我，你什么都做不到，她可以为了你无意义的调查死成百上千，成万上亿次，而你，连保护她一次都做不到，你内心深处还是在逃避，用着逃出这个世界的借口逃避保护不了艾莉丝的借口，你给她的诺言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谎言。就像你以前做的无数次逃避，撒的无数个谎。对年幼的芙洛卡承诺会让她醒来，对心爱的桔梗承诺会娶她回家，然而真正遇到困难，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逃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想尽了无数种理论，这和时间线终究会被修正，时间线上既定的点是数次修正最优结果这种理论截然不同，如果和时间线有关还可以通过迷惑观测者来强行跳跃时间线，但艾莉丝的死更像是一种游戏的固定剧情。剧情演出里的BadEnding，除非跳出这个次元，修改游戏的源代码，否则永远无法做到。

    不，既然是游戏，那还有一种办法。我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只要不去触发初始剧情，那BadEnding也就永远不会触发，既然选择逃避，那就逃避到底！

    “拉涅恩，拉涅恩！你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我从长椅上醒来，身上盖着没见过的外套，应该是艾莉丝趁我没醒来的时候从哪家服装店里拿来的。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只是夕阳已经快落入湖底，时间又向前推了几分。

    我揉揉眼睛，尽量不让我的悲伤显露出来。

    “爱丽丝。”

    “怎么啦，对了拉涅恩我给你说，你没醒的时候我去吃了商业街上我给你说的那家可丽饼，那奶油，那草莓，别提有多好吃了，拉，拉涅恩。”

    我使出我毕生演戏的天赋，装作一副困惑的样子。

    “拉涅恩是谁？宝贝你在说什么呀。”

    “拉——捏——恩！”

    艾莉丝恐怕又以为我在给她开什么玩笑，一拳头就朝我挥过来，我没有躲，脸上被结结实实挨上了一拳。

    “宝贝怎么了，是谁又惹你生气了，是那个叫拉涅恩的吗，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帮你收拾他。”

    “拉涅恩你再开玩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艾莉丝的怒气槽显然已经积满，她的卷发似乎都被一种怒气给托起，手中冶的小刀已经初见雏形。

    “哇宝贝你什么时候学的变魔术，那把刀看起来好逼真。”

    唰，艾莉丝手中的那把刀直接擦过我的面颊，插在了我身后的长椅上。

    “好痛，原来是真的刀啊，宝贝别生气了，我哪里做错了你给我说。”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识破我这拙劣的演技。

    艾莉丝愣了一下，手中即将飞出的第二把小刀失力般叮哐落在地上，她也失力般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深蓝的眼中滑落，像湖水决堤。

    “拉涅恩拉涅恩你个贱人！你不是说好要找出解决的办法吗？你不是说好要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你现在把所有事一甩，变成一个夏洛克，你算什么男人！”

    “呜呜呜，我们之间的那些回忆，你给我讲过的那些事情，你抱着我时的体温，难道你打算说忘就忘了吗！拉涅恩你回话啊，我知道你肯定还没走，你快回话啊呜呜呜。”

    “我知道你一定能行，不管是从僵尸手里逃走那一次，还是在卡车面前抱着我那一次，我都无条件地相信着你，我知道我是一个傻瓜，我原以为自己永远逃不出这个世界，直到你出现在我的世界。我知道我还有能做的事情，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去承受那些痛苦。”

    “拜托，拜托，请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那才是我最大的痛苦。”

    “爱，爱丽丝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发高烧了。”

    我还是没有控制住我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淌。我当然不想忘掉这些回忆，我也不想抛弃你，但是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忘记这段美好的时光。

    “拉捏恩你个大骗子！你这玩笑未免也开得太过分了！你就是想看我出丑是吧！”

    我维持着我最后一丝理智，准备为这场闹剧画下帷幕。

    我看着艾莉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是眼泪越擦反而越止不住的流。

    “哈哈，眼泪不知道怎么就留下来了呢，拉涅恩这名字好熟悉啊。”

    “爱丽丝/艾莉丝，答应我，没有我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我抓起刚刚刺入长椅上的小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插入自己的脖子。意识朦胧之际，我看着艾莉丝大叫着什么向我跑来，然而这一切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

    我又一次开始下沉。

    我想，比死亡更痛苦的，应该是遗忘吧。

    …

    我从床上猛然惊醒，门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夏洛克，快开门，不然我就用钥匙开门了！”

    终于忍不住，我开始歇斯里底地边哭边笑。

    梦境将上一次轮回的经历判定为艾莉丝没有和拉涅恩相遇，再次轮回的艾莉丝就没有关于和拉涅恩在一起的任何记忆了。她只是一个单纯的，享受着和男朋友生活的爱丽丝。

    我想起和艾莉丝在一起冒险的种种，摇了摇头，去给爱丽丝开门。

    这一步，我应该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