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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七十八章 伟大 的苏轼(六)  (第1/2页)
    初入仕途,秦观除了与恩师苏轼、“苏门四学士”其他人有过坐而论道的短暂欢乐,这成为他后来追忆往事难得的甜点,绝大多数时间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忧郁。我们还记得他是扛着家族责任被迫应举进入官场的。但即便在他做官之后,因为都是清官薄禄,他的家庭经济还是处于窘迫的状况,没有太大的改善。    元祐八年(1093)春,他曾写诗给户部尚书钱勰,谈到自己的生活处境:“三年京国鬓如丝,又见新花发故枝。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钱尚书因此接济了他两石米。    元祐8个年头,已经熬得这么辛苦,接下来的暴击秦观能顶得住吗?我们对这段历史已经很熟悉,高太后死后,一直受到朝廷官员冷落的宋哲宗也长大成人亲政了。宋哲宗公开表示要继承其父宋神宗的遗志,于是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了——新党的人纷纷得志回朝,而旧党的人一个个被贬出朝。    苏轼被越贬越远,直到天涯海角的轨迹,基本上就是苏轼门人遭受朝廷黜落的共同轨迹。黄庭坚如此,秦观也如此,而这两大才子最后都死在了广西。起初秦观被外放为杭州通判。离开汴京前夕,他已有不祥的预感,写词怀念苏门师友聚会欢谈的日子,而现在,大家都要开始凄苦的贬谪之旅,想来“都是泪”: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    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江城子》    赴杭州途中,秦观接到了朝廷追贬的命令,再贬处州(今浙江丽水),任酒税——大概就是到市场上收取酒税、鱼税的地方小吏吧。原因是有御史弹劾,秦观与黄庭坚等人参与编修的《神宗实录》“污毁先烈”,二人遂遭到更严重的贬谪。在处州两年,秦观处处受人监视,心情郁闷。期间他写的一阕词反映了他的心态: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    花影乱,莺声碎。    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    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    携手处,今谁在。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    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千秋岁》    这阕词悲哀过甚,传出去后读到的人都认为秦观的精神状态很差,恐怕不久于人世。秦观的朋友孔毅甫读到“镜里朱颜改”,大惊道:“少游盛年,何为言语悲怆如此?”    后来见了秦观,回去后跟家人说:“秦少游气貌大不类平时,殆不久于世矣。”但是朝廷中人对秦观的打击并未到此为止。新党的人看不惯秦观在处州抄读佛经度日,继续弹劾他“读佛书,败坏场务”,于是秦观被遣送到更加偏僻的郴州接受编管。    遥夜沉沉如水,风紧驿亭深闭。    梦破鼠窥灯。霜送晓寒侵被。    无寐,无寐。门外马嘶人起。——《如梦令》    在赶往郴州的途中,当时已是冬天,秦观住在破败的驿亭中,夜不能寐。老鼠出没,寒意袭人,各种嘈杂声,传达出词人极度的精神痛苦。也是在去郴州的途中,秦观于长沙邂逅了后来为他的去世悲恸而绝的妓女,写出“人人尽道肠已断,那堪肠已无”的伤痛离别词。    宋人笔记还记载,某日秦观行在郴州道上,突遇大雨,身边负责搬运行李的老仆人冲着秦观发牢sao,说学士呀,苏轼兄弟做到很大的官,如今被贬谪遭罪也够本了,可你跟着他们起起落落,最高也只做了个清水衙门的闲官,现在又有什么好下场呢!秦观只得苦笑说:“没奈何!”老仆人则呛了他一句:“你也晓得没奈何!”没奈何听起来苦涩,但它却标示着秦观的道德底线。在剧烈的党争中,亲人相互举报,朋友反目成仇,背后捅刀子的事屡见不鲜,人性的弱点彻底暴露。就算一生达观的苏轼,在乌台诗案中也感受到人情冷酷。而秦观自从认苏轼为师后,就知道自己的前途将在更大的政治波浪中起落,但他从未背叛恩师——哪怕有人暗示他,检举揭发或与苏轼切割,就能保住自己的政治前途,他也从未动摇过。顺境见胸襟,困境见担当。“没奈何”,是他无法掌控个人命运的感叹,但也是他誓死坚守人品道德的呼声。这就是秦观,越是忍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就越是让人敬佩。    绍圣四年(1097),秦观又被贬至横州(今广西横县)。在四年内,他被连贬四次,而且几乎是作为囚徒被押赴横州的。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    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踏莎行·郴州旅舍》    这也是秦观的名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点出,“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也”。凄厉,说明秦观的精神几乎崩溃。但古往今来,很少人体会到词人写作此词时的心境。清初大学者王士祯说,“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是“千古绝唱”,但他也没意识到,在这两句话背后,秦观的“千古绝望”。在横州,秦观寄居在一户祝姓人家,终日饮酒买醉,“醉乡广大人间小”。秦观被贬的最后一站,是雷州(今广东湛江)。在那里他为自己写好了挽词,死亡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了。    婴衅徙穷荒,茹哀与世辞。    官来录我橐,吏来验我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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