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旷野银原 ０4 (第1/1页)

    而后我到了甘肃、青海，可一路走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说不上灵魂缺失了什么，我的身体确实已不再完整，而那缺失地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科尔沁一碧万顷的草原上。

    早在6月23日，玺宇就已经坐上了从成都飞往KS的航班，不过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提前到达而影响我闲庭信步的宽松计划，自然是没有告知我，与此同时我还开着自己那辆坦克300悠哉游哉地行驶在河西走廊上。

    在抵达KS的那天他给我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KS很舒服

    并在结尾附上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在当地牧民清真房子里拍的，他盘腿坐在民族特色的毛毯上，光透过他身后的毛玻璃由外而内的照射进来，而由内而外望去，能看到院外挂满绿宝石般大小的葡萄串，晾晒风干，作以葡萄干。另一张是他左手摆拍的照片，照片里他刻意忸怩的姿势显然是要把我的注意力往那里吸引——他的手表，表上显示了一串数字：1300。

    看到这我心领神会，1300米的海拔确实会很舒服，更何况还有漂亮的回族姑娘和他日思夜想的手抓饭，他的笑脸比那刚结出的葡萄还要饱满，仿佛在对我说：你别急，最好路上再走慢点，这样我们可以晚点会合，这样我就多一些时间去享受KS的一切，而我是不会着急的！

    “这个见色忘谊的家伙。”我心里顿生醋意，可脸上不知何时也挂上了弯月似的笑容。

    等我一路驱驰到KS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闲聊间无意提起他先前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他却一反常态支支吾吾也没有说清楚，在我追问之下他竟然难得地脸红起来，我心说：好啊，玺宇，我这就半年不在你身边，你小子都学会撒谎了，该不会真就跟哪个异域风情的少数民族女子坠入爱河了吧。

    伊犁琼库什台村

    我们坐在村子里

    晨光肆无忌惮地洒在暖融融地草甸上，原本绿色的草甸就一下荡起金色麦浪，我们就坐在树桩上，凝望着垂挂在碧草上的晨露，远处一排排的松林像守护草原的卫士一般伫立在河岸边，有些长得是那般挺拔直立，又像一把把钢刀，让人肃然起敬。

    随着太阳抬头，她便和坐在林子另一边的我们打了个照面，万束光便如穿云箭一般，兮兮匆匆，却又，那光束随风吹动的枝桠搅动而不断变化着身影，此刻的光变成了流动的盛宴，光落在哪里，哪里就成了虚幻，我们置身事内，周遭的一切竟显得奇妙无比，

    玺宇就大呼：“达尔文的光！达尔文的光！”

    我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拍着他就说：“那叫丁达尔效应，笨蛋。”

    他尴尬地傻笑着，“管他什么丁达尔、什么达利园，还是达尔文呢！美就对了。”

    是啊，美就对了，还管它叫什么，又为何呢？

    在村子外边的草地里有一颗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就是这样的一颗树让我想起了儿时在甘肃老家院落中的那一棵，他们是一样的繁茂，却又一样的孤寂，处在一片空地之中，孤立于此，风一吹满树的叶片就沙沙作响，夏日映出波光粼粼的光斑，

    一棵树便是一方天地，一个世界，在树下我度过严寒酷暑，有比我高而大的树冠挡风遮雨，我即可在树下享无忧之乐。

    它们比花儿的生命更加沉寂，却又绵长无比，你不能用词语去形容他们，因为那是自然所

    可等我成年之后再回到院落中，大树早已枯萎，她再也无法用孕育生命的伟大躯干结出甘甜的果实，

    老家的院子里没有人住，没了人气，便杂草丛生，残垣断壁，隔壁家的院墙早已垮塌在风雨的侵蚀之下，透过坍塌院墙的一隅望向其中，只见满园高的杂草盖过了门眉屋宇，料想要不了几年自家也会沦为这般光景。

    我们父辈的父辈曾经奋力付出以求维护的那一方天地，在这陪伴他们父辈的土地上辛苦耕耘、修养生息，用最原始的方式供养着自己对生活最单纯、最美好的理想追求，（），可终是无人能敌岁月之殇，于是他们连同他们创造出来的温馨家园终是化作黄尘，归于这承载了万千生灵的百年大地之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我们在

    塔莎古道、盘龙古道，海拔飙升

    卡拉库里湖、

    塔尔乡海拔2000

    到达木士塔格国际登山小镇3800

    白沙湖

    我们从KS出发，经过五个小时大巴的跋涉达到了204营地，

    学习更换踏雪板，高原紧急求生技巧

    XJ中心罕有高山，尽是丘陵，起起伏伏，可我愿意翻过那一座座丘陵，即便坎坷一些，那些丘陵才是这里的美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就到了大本营

    在山脚下出发前的动员大会上，最后一夜团队所有人围在篝火旁，闲聊着五味杂陈的琐事，这时石磊手里刚盛满的石榴酒散发出阵阵香气，弥漫在营地之中，那是当地牧民自己酿的酒，甘甜醇厚迷香，抿了一口突然抬头问我：“你为什么要来登山？或者说什么让你选择舍命登山？”

    “我为什么选择？”我心里暗自自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我是说冒着风险登顶除了一览众山小、山顶风景绝好这样俗套的说辞之外，你有什么新的见解？”石磊不急不慢地解释着自己的问题，同时把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抽离，环视了一圈，问题又被抛给了众人，一时间营地陷入沉默。

    我的心里并非没有答案，可是它让我想起了一个被刻意远离、抛弃在历史中的人，而现在又不得不面对……

    “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但你不同，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我这一代得到终结……不要忌惮太多，畏首畏尾的人最终都会一事无成。”三叔的话又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

    ……回忆一下被拉到了很久以前，想起曾在网上看到过的这样一条动态：“觉得人生的悲哀是什么？16-18岁在对各个学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专业；22-25岁在对社会的运行机制毫无概念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工作；25-28岁在对人际交往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被要求选择一生的伴侣。这么看来，人生出错是个极大概率事件……”那时的我正在读大学，很显然我已经错过了人生的第一大悲哀，并且被蒙在鼓里，如梦方醒，而在未来的几年即将面临第二大悲哀。我自以为深谙感情奥秘、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成为我的人生伴侣，给我幸福，从而避免第三大悲哀的盲目自信也将在不久，被自己无情葬送，被出现在我人生轨迹上的三叔无情摧毁。当然我并不因此而记恨三叔，相反，我总是能把他从我身上去除的那些，加倍地从他那里习得，三叔就像一本残破不堪的史书，以史为鉴让我学到了很多老一辈人才有的智慧，也让我深刻感受到身处时代交替所带来的价值冲突与矛盾之中三叔的痛苦。我就像怀揣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去阅读他，尝试揭开过往的每一页，有些地方因为太过久远而粘连，那是他的痛处，我不会去冒险，只有等他自我消解，来讲给我听。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三叔才是那个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他干预我父母的感情，险些让我不能来到世上，后来木已成舟，拗不过我母亲的倔强，也就接受我父亲。在我出生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时父亲在海外经商，遇到台风，不能及时回来，三叔扮演者父亲的角色，守护、照顾着我和他的meimei，直到半年后父亲回来接手一切。他是那个从我生命起点就存在的人，可我却没有陪伴他走完匆匆人生的最后几年，在他生命的终点一定相当孤独，孤独地老去，去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