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_NO.3-073 至亲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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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3-073 至亲 (第2/2页)

她甜美一笑:“真有意思,这恰恰是我要对你说的话。陛下授命,在这内廷后·宫主事,一切是由我!大王妃说了算!奉劝你,才是应该及早摆正自己的位置!”

    犯错女奴终究还是被带走了,这是梅蒂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身处在别人地头的孤立势弱,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

    到了晚上,凯瑟王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于是,满脸苦笑走进梅蒂的宫室。

    “多大的事啊,就闹成这样?看看,到现在一张脸还是铁青的,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梅蒂分明还在气头上,见王进来只是冷冷一哼,拒不理会。

    他更觉好笑,坐到身边故意逗她:“这是干什么?听过一句话么,爱生气的女人很容易老的,就算是为了这张靓丽容颜,是不是也该消消气?”

    “消气?”

    王调侃戏谑的态度只会让少女更怒:“还说什么随心所欲,我却连处置一个自己手下奴隶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被人横加指责、无理干涉,赫梯的王宫里就是这样欺负人吗?”

    他欣然点头:“没错,谁都不该欺负人,奴隶也是人。”

    梅蒂一愣,愤怒的大眼瞪得更圆,什么意思?这是在指责她吗?

    凯瑟王莞尔一笑,完全是用一种哄孩子的态度劝解她:“我相信,你要处罚手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在做之前,是不是也该好好先算清一笔账?如果你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王宫里会有不准体罚刑责这种规矩,就是因为曾经有人给我算过这笔最实在的经济账啊。你不妨自己想一想,你要用这些奴隶是为什么?肯定是要让他们为你干活、为你效劳对不对?这就好比商人做生意,你每天提供吃喝养着他们,这是你的投入,也就是成本;而他们出工出力为你干活,这就是回报。通常来说,总要回报大于投入,你才是赚的对吧?可是,如果一犯错就要受鞭笞、割舌头或者砍手砍脚,罚得那样重,实际最吃亏的根本是你呀。因为既然没有一刀杀了,不让他死,那就肯定是要容他养伤,而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呢,他是没法再像平时那样为你尽职效劳的,因此也可说是完全无用的空白期。而你呢,既然不准备让他死,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就肯定还是要继续提供吃喝白养着他们,这是什么?本来你用这个奴隶,可以一年用上360天,但是一养伤,十天半月扣掉了,再受刑责,又不知多少天扣掉了,一来二去,本来是全年劳力,结果实际只给你干了半年的工,而你呢,却是一天不少掏了360天的吃喝口粮做成本,这不是亏本生意吗?纯粹从最实际的功用来讲,也是非常不划算的呀。”

    梅蒂愣住了,如此奇特的理论,她还真真是第一次听说。想一想……有道理吗?

    凯瑟王还在笑说:“不仅如此,你更吃亏的还在后面呢。奴隶也是人,什么意思?就算是养一条狗,它尚且能分辨出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那就更莫说是人了?动辄小错受重罚,日后即便回来继续为你干活效力,哪怕是嘴上不吭声,但心里能不恨你吗?我的傻丫头,你要知道,在这种事上阻拦你,其实恰恰是为了你,正因是你的手下,处置起来才更要慎重。”

    他随手向房间内外四处侍立的仆婢指一指:“自己看看,这些人都是谁啊?她们都是在你身边、是距离你最近的人,如果动不动为了一些本不重要的理由,就轻易随便的埋下一颗颗怨恨的种子,那么最终要受其害的,也肯定是你自己!”

    梅蒂听呆了,冲天的火气消弭,看着笑容和善的王,一时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而他的言辞是如此中肯,是让她根本无从反驳。

    凯瑟王越说越想笑,指着鼻子取笑她:“我一早看出来了,你的手下人都非常怕你,而这种惧怕,肯定不会是没有理由的。原来就有过不少耳闻呐,严刑峻法,在亚述非常普遍,尤其对战俘和奴隶,几乎到了滥用的程度,对么?”

    梅蒂不想回答,却也相当于默认。王哈哈一笑,两手一摊:“看,这就是问题。其实说心里话,我一直都奇怪亚述人为什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懂:让治下子民都心存惧怕,是终日活在恐惧中,这究竟是在维护统治呢,还是在亲手给自己的统治挖坟掘墓?”

    这下,17岁的少女是真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凯瑟王摇头一笑反问她:“就是这个意思啊,如果,你都不把你手下的奴仆当人看,那么又凭什么指望他们会尽心尽力为你付诸忠诚?”

    梅蒂不接受:“谁不把她们当人看了?不当人看又能当什么?”

    王却说:“如果你是真心把她们也当作一个人,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了。设想一下,你受了轻慢,尚且要倍感愤怒,而要割掉一个人的舌头,怎么竟想不到她会因此心存怨恨呢?而如果你能想到这种恨,那么,也就肯定不会如此轻易的下令严刑了吧?再想一下,你嫁到这么远的异国他乡,心里会很难受,那么她们呢?她们所有人,岂非也是个个和你一样,是一样的远离家乡,这一生都再难回故土,她们心里难不难受?你想过吗?问过吗?谁也不是飞鸟,可以从天上掉下来,也不是庄稼,可以从土里长出来。都是一样的人生父母养,也就是一样都有割舍不下的亲人呐。而现在,陪你一道远嫁,她们也就是从此个个难见至亲了,心里的滋味是怎样,你体谅过吗?”

    凯瑟王问一句,梅蒂就愣一下,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根本无法再回应片语。环目四望,在这番言辞中,宫室内外的仆婢,分明已是人人眼中含泪。

    王随手叫过她身边的中年女官辛纳塔,就问她:“说一说,在亚述,你还有亲人吗?都是谁,境况怎么样?”

    辛纳塔的眼泪已经滑落下来,声音哽咽:“奴婢是自幼服侍宫廷,家里人……只有一个弟弟,弟弟的家里则还有我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奴婢家境贫苦,即没有自己的土地,也没有牲畜牛羊,多年来,弟弟一家也只能是靠我的贴补,勉强度日,这一走……也不知道他们今后会怎样……”到最后,辛纳塔几乎说不下去,哽咽难成声。

    凯瑟王温言笑对年轻的公主:“看到了吗?其实她们每个人心里的苦,都未必会比你少,而能不能看到,那就是你的问题。”

    梅蒂不想承认,但辛纳塔心酸的眼泪,的确是深深触动了她,所以她不明白,看着眼前这位赫梯王,乌黑大眼中是越来越深的困惑:“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凯瑟王微微一笑:“不该说么?你惩治奴仆,是为了维护做主人的威仪。但是究竟该用什么方法去维护,这才是问题。要知道,让一个人爱你,远比让她惧怕你更会死心塌地,这样说你同意么?所以,还是想办法让她们爱你吧。因为这三百人,就是你现在身边仅剩的至亲呐。”

    “至亲?!”梅蒂瞠目结舌,这个字眼让她倍感惊讶。

    王微笑反问:“不对么?如果你因为杀父之仇,是发自内心痛恨着赫梯人,那么到了这里,你唯一可以不恨的也就是他们了。这三百人是谁?她们可都是和你同根同源的家乡人,陪你一道远赴异土,从此是要在一起相依为命,这不是至亲又是什么?如果这样去想一想,对自己的同乡至亲,你还会忍心再下重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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