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壶光转 (第3/3页)
我小小一个太医在你眼里总是不好总是一个无用的人。”
我柔声道:“你的好我自然知道。若说做太医你年轻有为、医术高明颇受皇上器重;若说做丈夫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夫君疼惜妻子百般照顾。可惜实初哥哥比如喝茶我喜欢喝‘雪顶含翠’这一味而普洱再好再鲜美我偏偏不喜欢难道就能说普洱不好么。只是各人喜好不同罢了。” 他喃喃自言自语“你是说我在你心中便是那杯普洱。” 我低低道:“实初哥哥你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是我无福没有办法喜欢你而已。”我捧着玉壶道:“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份情谊我是担当不起了。可是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却是十足心领了。我心中永远视你为亲为友永远都会。” 他的双唇有强忍凄苦而成的不饱满的弧度衔了清愁和几许柔情:“视我为亲为友?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我亦是凄楚相对“实初哥哥这世间咱们想要的何曾能真正得到的。我在宫中挣扎多年不过是想求得一分真心两分平安可是连这也不可得反而落到今日地步。” 他见我难过劝道:“虽然到了如今地步可不幸中之大幸你离开皇宫也是个自由之身了。” 我心中难过得似被一只手紧紧揪着却不愿在温实初面前落泪极力忍耐着道:“我虽然离开后宫是非之地可是我父兄身受的苦楚我不能忘我的姐妹和女儿都在宫中当今的九五至尊是她们的夫君、父亲和主子。就算我身在宫外是个自由之身可是那些年的事情我何曾能忘得掉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么即便我身子自由心也不得自由日日受苦。” 他想要安慰便欲伸手过来我忙缩了缩手他的神情略略尴尬忙掩饰了下去只得道:“嬛meimei你别难过。” 我别过头极力忍住眼中欲落的泪水“皇上对我这几年……实初哥哥我亦不怕对你说对男女之情我亦算是死心了。所以你对我怎样说都是无用。如今再怎样苦再怎样难我只想在甘露寺中好好住下去诵读经文来安自己的心。”我定一定神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可是离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我父兄远在川北岭南天下之大我飘零之身竟无处可去。所以实初哥哥为我好也为你好不要再常常来探望我。” 温实初良久无言道:“连常常来看看你也不成么?” 我微微点头“你来的这里多了只怕宫里也会知道。不知道又有几多风波麻烦兴起来。何必呢?” 他用力闭上双眼片刻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你怕连累沈婕妤和胧月帝姬?” 我用力点头:“说实话我眼前能牵挂得到关怀得到的人也就只有于她们了。”我牢牢望住他“你曾经答允过我一定会好好照拂她们竭尽全力。那么你就不能为任何人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们的事这是亲口向我允诺的。实初哥哥你既然对我好那么你对我说过的话作不作数?” 他张口结舌半晌神情已经转为肃然道:“我应允你的自然作数。”我一颗心缓缓放落了下来暗暗透出一口气。 他眼中的惆怅和失望浓密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眼周遭他低声悲伤期许道:“其实你大可以告诉我叫我等你几年这样慢慢等一辈子也不要紧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拒绝我残忍决绝如此不让我怀有一点点希望?” 他语中的伤怀感染了我的心绪我怔一怔心中愁苦却不肯在脸上流露半分只静静道:“我若给你虚无的希望只会让你白白地等待。实初哥哥你知道我从不肯说违心的话。若我骗你拖延你我自己也不能安心。” 他怅然良久。窗外明净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照在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他虽然失落却也极力镇静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时你剥了好多莲子给我吃。那时你还年纪小不知道吃莲子要把莲心剔出来我一颗颗吃下去真觉得苦苦得吞也吞不下去。可是因为是你剥给我的多苦我也会吃下去吃得欢喜只觉得甜。所以今日只要是你的决定无论多难过多难接受我都会接受尊重你的意愿。” 我只觉心头一松放缓了语气道:“你总是心疼我在这里辛苦。可是若为避免生活辛苦而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并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实初哥哥想必早就明白。所以你若是待我心爱之人一般待我好只会是浪费情感也叫我为难。所以这一辈子我对会敬你如兄如友来回报你待我种种种种的好。”我说得轻柔如春风化雨但话中的分量他自是掂量的出来。我待他这样客气却并不能给他半分希望。 他良久只是无言只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苦笑道:“嬛meimei你总是叫我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今日既然你已说得这样清楚我……再也不会叫你为难了。” 我把玉壶放至他面前仔细为他重新包好轻缓道:“好好收起来吧以后一定送与一样爱你的女子不要再轻易示人了。” 他怔怔望着那玉壶伸不出手来长叹一声惆怅道:“你若不肯收下我还再给谁去?” 我心下微微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复又刚硬了心肠。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软以后于他于我都只会是烦恼无穷。于是面上还是笑着道:“这话便像是在和我赌气了。” 我再推一推。他终究是无奈转一转脸道:“我怎么舍得和你赌气呢?”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须臾狠狠闭一闭眼把玉壶搂到怀中大步离去。 他走至门外频频回三次眼中的眷恋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目光只是如常微笑着眼见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似天边最后一抹斜阳终于一点一点绝望地沉坠了下去只余无限伤痛似无边夜幕黑暗到让人沉沦。 我垂片刻能出口的终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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