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道_第十四章:良弓藏(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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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良弓藏(二) (第1/1页)

    我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是苍白。

    印象里最常见的,便是终日空荡荡的宫殿,窗外高高的宫墙,和一小块蓝蓝的天。身边冷着脸的宫婢虽对我恭敬,办事也算得力,却似没有一丝活气。

    每逢新年、节庆或大典,宫人们便会带我去参典参宴。我远远看过去,宝座上冷脸坐着的,便是我的父皇,旁侧的太后和继后却总是欢颜。

    其余大部分时间,我都独自待在房里,读些晦涩难懂的书,但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到御花园里去。

    那里有匹木制的小马,我很是喜欢。

    我在那里遇见过几次二皇子,继后牵着他,也去看小马。二皇子开朗活泼,看见小马便直往马背上爬,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过,与我很不一样。他身边跟了一堆人,各个笑脸相迎,将其护着、捧着。我每每见了,都赶紧避开,心中却很羡慕。

    最后一次见二皇子时,继后怀中抱着另一个孩子,宫人说那是四皇子。

    四皇子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伸手要小马。二皇子眼中没了小马,笑容也淡了几分。

    这便是我六岁之前,所有的记忆了。

    六岁那年的一天,父皇突然来了我宫里。我正在书房练字,听宫人喘着气回禀,急忙跳下座位,一路小跑到前厅。

    父皇仍是冷着脸,我看了心里害怕,只请了安,不敢上前。

    父皇带来了一个怪人,穿着素麻衣物,身形修长,年纪不大,两鬓却生华发,脸上有道疤。我看了,更是害怕。

    “青乐!”父皇第一次唤我的名字。

    “儿臣在。”我不知为何,红了眼睛。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益昌办事。”

    “是。”我跪下磕头。

    未等我起身,父皇便离开了,我抬头时,只见那怪人。

    “你便是益昌?”我伸手擦了把眼泪。

    “嗯。”他点了头,微微笑起来,“此刻起,公主该叫我师傅。”

    师傅带我出了宫。

    我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探头望向窗外。师傅起初不许,但出了宫门,再往外走了一阵,便不再拦我。

    我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街市,行人往来,商户叫卖,和我一般大的孩童虽只着了粗麻衣,却仍结了伴奔跑撒欢,手上拿的花样儿,我从未见过。

    师傅叫马车停下,下了马车,回来时,给了我一串红彤彤的果子,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

    “吃吧,”师傅又笑了,“这叫糖葫芦。过年过节,民间的孩子,最喜吃这个。”

    我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糖衣很脆,很甜,我心里也甜甜的。但多嚼了几下,我便惊唤着要吐。

    “师傅,里面好酸!”

    “嗯。”师傅点点头,又伸手摸摸我的头,“乐儿,这已是普通人家,难得的好东西了。”

    马车进了府,停在一个院子里。师傅从软凳下拿出一套粗布麻衣,吩咐我换上,便下车等着。这衣服做得甚是敷衍,我三五下换上身,只觉粗麻磨着皮肤发痒,却未敢耽误,急忙下了车。

    院里没有花草,却放了很多奇怪的东西,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来!”师傅牵着我一一看过,“这是靶,这是弓,这是箭。你选一弓一箭拿上,随我过来。”

    我试了几次手,选了最轻的,跑到师傅身边。

    “乐儿,看我!”师傅将那箭立起来,撑开了弓,手一拉一放,箭便飞出去,射中了靶心。

    “乐儿,试试!”

    我学着师傅的样子,却根本拉不开弓,急得发汗。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我回头一看,见一群少年走来,领头那个笑弯了腰,“师傅!这可是我三岁时使的弓!她竟连这也拉不开!”

    我又红了眼,咬着唇不说话。

    “傅雨!休得放肆!”师傅斥责了那少年,走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把了脉,叹了口气。

    “乐儿,不急。”他擦着我的泪,“不习武,咱还有别的法子。”

    师傅带我进了一间屋子,屋里未有多余摆设,只挂了一副竖轴山水图,放了一张小书案,纸墨笔砚齐全。

    “乐儿可识字?”

    我点头,徒自走到小书案前,研墨,提笔,挥袖已成章。

    “不错!刚柔并济,笔锋辗转处,竟如有军魂!”师傅盯着那副字,赞叹不已,“乐儿师从何处?”

    “未有老师教过,只远远见二弟写过两次,”我低下了头,“我虽到了听学的年龄,可宫中无人提起此事……不过无事可做,瞎练罢了。”

    师傅沉默了。

    “乐儿,”他抬起我的头,“在宫中,要自称‘本宫’,除在圣上、太后、皇后面前外,亦莫要低头。”

    我重重的点了头。

    “不赖嘛!”那傅雨趴在窗框上瞧着我的字,“武功不行,字还真不错!”

    那日出府回宫时,我回头望去,见府上并未挂门楣,便问师傅,这是何处。

    “这里是猎云府,是师傅的家。”师傅眼眸闪动,“乐儿,今日之事、之人,绝不可向旁人说起。”

    回了宫里,师傅又唤来一个叫鹦儿的小丫头,做我的贴身婢女。鹦儿比我小一岁,还有些懵懂,贴我贴得紧,我亦与她很亲近。

    自那日起,每日卯时便有马车从偏门进,接我出宫,戌时再送我回来。我每日跟着师傅做学问、练字,空暇时瞧瞧傅雨和其他师兄练武,日子很是舒心。

    十岁生辰的早上,我在殿中等了许久,马车仍未来,却等来了父皇。

    “儿臣见过父皇!”我行礼,礼数一一齐全。

    “益昌,你教得不错。”父皇夸着师傅,声音却似有怒气,“益昌说,今日是你生辰?”

    “劳父皇记挂!”我心中窃喜。

    “即使如此,便从今日起,佩令吧。”父皇背过身去。

    疑惑中,我见师傅捧了一块令牌走来。

    我低头一看,羊脂白玉,上雕三字,跋扈飞扬。

    “猎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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