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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帝王驾崩 (第1/1页)
晏安那一下,真是力气尽泄。 不只是因为先前一阵奔跑让他脱力,更是因为求生的希望近在眼前,却被以这样的方式突然打断。 东墟士兵虽然用黑布包裹住了脸,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恣肆的笑意。 搭箭、满弓。 晏安身上的盔甲残破至极,已经跟摆设无异。这一箭而来,必定是贯胸而过。 晏安的脚已经软了,他现在就是想要跃下或者闪避,都已经没有可能。 明晃晃的箭镞正对着他的眉心。东墟缺乏铁矿,所以这箭镞主要由兽骨构成,只有顶端的那一部分,镶嵌了尖锐的黑铁。这些黑铁大都来自与中土的贸易,中土用铁质的锅具和农具交换东墟晒干的大量泥煤。而东墟,就用那些锅和农具炼化成这点宝贵的黑铁,来夺取中土人的性命。 晏安那刻觉得自己这辈子到头了。 他很难过自己没有担负起皇子的职责,既没有成功拦住荒兽之潮,也没能阻止这帮东墟人前来作恶。 他看见对面的东墟士兵松开了手指。 箭镞上的凶光脱弦而来,晏安躲无可躲。 “咚”的一声,就在晏安准备闭眼接受命运的那刻,一个东西晃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是块石头,打中了东墟士兵手中的弓,也打歪了那支箭。 箭在半空失势坠地,东墟士兵立即看向石头来的方向,只是他刚扭头,脑门就正中了一块。 那士兵连叫都没叫喊出一句,直接重重躺在地上。 晏安惊喜地看向石头的来处,居然是南古! “殿下!低头!低头!” 晏安一听,直接朝地面趴了下去,转眼之间他头顶便迅速飞过几个影子,都是一块块被劲射而出的石头。晏安身后,那些正围聚而来的东墟士兵们虽然用最快的速度弯弓搭箭,却最终也只是纷纷应声倒地。 南古驰骋来到近前,确定周围再无追兵,对晏安道:“殿下主子,快过来!” 晏安慌忙爬起来,跳下了那堵墙。南古一伸手,将他提上了马。 晏安这才发现,南古的胳膊中了一箭。 “南古,你受伤了!” “没事,没事!”南古一咬牙,另一只手握住那枚羽箭,直接拔了出来。箭镞拔出的瞬间,一股红色的鲜血飚射而出。引发一阵短促的惊呼。 “啊呀!” 晏安这才发现,原来马上还有一人。 是个小孩,稚嫩的面孔上一对闪亮的眼睛,闪烁着惊慌和好奇。晏安认得这孩子,她叫小秋,是南古的女儿。 南古在禁城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和家庭,他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南古,你把小秋也带上了?!”晏安又惊又喜,“那你家里其他人呢?” 南古沉着脸色,直接拉动辔头,将马首调转,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坐稳了!” 他没有回答。晏安也没有多问。因为一路上烟尘四起,火光冲天。荒兽和千岁墙的破坏毁掉了几乎半个玉京,每到一处,都是不尽的尸体,和将死未死之人的哀嚎。 晏安死里逃生,心情却越发低落下去。这样的惨状他只在史书上读到过:王朝末日,天下动荡,内有兵燹之灾,外有四夷之扰。连岁大饥,瘟疫遍地。无辜之民尸骸枕藉,幸免之户十不存一。 从前夫子们让他读书,是以史为诫,将来就算当了皇帝,也别成为祸国殃民的种子。他从不认为自己会那样,从不认为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们会那样。可是现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第六灾厄,打碎了他脆弱的妄想。 他低下头来,恐惧战胜了他内心残存的那点儿勇气。 南古一路疾驰,穿越了无数街巷。玉京城里的场面真堪地狱,混乱不堪的道路阻碍着朝向任何一个方向的行进。但是,南古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他驾着马,连晏安都惊异于他驭马的本领,之前从未见过,甚至晏安都不知道他能骑马。一马三人,气喘吁吁,直奔玉京的北城门而去。 禁城就位于北城那边,晏安自然而然地以为南古这是要护送他回禁城。可是,当禁城巍峨庄严的赤色墙壁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南古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直接让马拐上右侧一条道路,径直而去。 晏安不明所以。 他起初还以为南古这是想要走东侧的城门,那里距离他的寝殿最近。可是,当那道红色火焰一般的城墙在他的视线中极速后退时,他着急了。 “喂!南古!”他嚷起来,“送我去禁城!你这是要去哪儿!” 南古回应了他,但声音很低,就仿佛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驭马上。 “别想了,你去禁城做什么?玉京都保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我父皇、我父皇……” 禁城里不但有他父皇,还有忠诚于父皇的御林军。他们依然可以集结起足够的守备。就算对付不了那些荒兽,但收拾收拾那些东墟的士兵,总是没问题的。 “皇上驾崩了。”南古的语气,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轻飘。 但是这句话,就如同东墟人的箭镞,瞬间狠狠扎进晏安的心尖。 “你胡说!”晏安愤怒至极,“你居然诅咒圣上!你好大的胆子,南古,我命令你立即调转方向进城!我可以饶你不死。” “谢殿下饶命,”南古回答得依然那么不紧不慢,完全没有从前婆婆mama的性格。“但我没有诅咒皇上。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你个王八蛋事实!父皇的寝殿在西北角,但是禁城被荒兽毁掉的是东北角——” “对,当时陛下刚好转移了地方,结果遇到了荒兽潮。” 泪水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晏安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的父皇,他最敬爱的皇帝。大晟朝的象征,万民的倚赖,一切权力的来源,就那样……死了?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晏安愤怒到发狂,痛苦到发狂。他在马背上挣扎着,想要跳下来,跑向那些辣椒色的火红宫墙。他最亲爱的父皇,怎么能这样一面不见,就离他而去? 但是,南古的大手直接伸了过来,拎住他的后脖颈。 “我已经见过他了,是他让我来的。他的遗言——或者说给我的最后一道命令,是找到你,不论是死是活,都要把你带走!” 泪水模糊了晏安的视线,禁城在极速后退,玉京城内混乱的景象,带着硝烟的味道直刺眼鼻。晏安还想挣扎,但是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这一天来的变故实在太快,也太强烈。他只记得自己在马背上不断颠簸,只记得南古不断发出急切的催促马匹的声音,只记得小秋夹在两人的中间,抱着晏安的后背。 晏安眼睛一合,黑暗降落下来,他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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