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惨世界 (第1/1页)

    潮湿的下水道，壮汉一个人走在这里。

    他肩上扛着一个袋子，袋子正在不断地蠕动着。

    不知走了多远，他才终于停了下来，擦了把汗，把袋子放到了地上。

    系着袋口的绳子被解开，露出来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个人，按照他手臂上的刺青来看，应该也是混迹于下城区的帮派成员。

    此刻，这个帮派成员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像是离开水面的鱼一样乱蹦。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恐，脸上的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分外恶心。

    壮汉蹲了下来，伸手取出来了那人嘴里的破布。

    “求求你，兰顿，别杀我！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去杀博格吧，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别杀我……”

    帮派成员苦苦哀求着，可他并未能够打动对方。壮汉兰顿摇摇头，转身去扳动了一边的开关。

    厚重闸门打开，海鱼的腥味从里面传出。

    闻到这股味道，地上被捆着的家伙似是明白了什么，挣扎得更加剧烈，同时用各种污言秽语破口大骂起来。

    兰顿拖着那个倒霉鬼走了进去，还不忘把闸门给关上。

    这是个不小的房间，铁网构成的平台在这个房间的最上端，而在其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水潭。雨水从房间另一端的泄洪口中涌了出来，保持着水池的流动性。

    都灵顿下水道，这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直到今天仍在建设之中。在建造之初，皇家科学院的那群疯子们就考虑到了各种极端情况，因此做出了大量的冗余设计。

    这个本是用来在大雨天蓄水的房间，如今却成为了兰顿的“小秘密”。

    水瀑落下，砸起了白色的浪花。兰顿将那个倒霉鬼一脚踢了下去，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鲜红的血液翻滚着涌了上来，可以看见水潭里那条如游鱼般的黑影。

    兰顿回到了房间，他的眉头有些跳动，感觉心里不能平静。

    不是因为自己刚杀死了一个兄弟，而是某种隐约的危机感。

    他想找个人说话，却发现那个自称“诗人”的神秘男子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大，你看到汉斯了吗？”

    房门外，传来了博格的大嗓门。这家伙跟汉斯一向形影不离。

    “他滚回家睡觉去了！”

    兰顿心里更加烦躁，大声吼道。

    博格不再说话，嘟囔着什么走开了。于是，外面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可随即，寂静就被打破了！

    一声轰鸣巨响过后，兰顿茫然抬头，看向了响声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厂房的大门。

    ……

    “喔喔喔！”

    女孩兴奋地尖叫着。就在刚才，卫斯林一枪轰开了厂房的大门。此刻，她正盯着卫斯林手里的左轮，目光发热。

    “那是柯尔特Ⅰ型对吗？皇家科学院研发的超大型左轮？”

    女孩连比带划，面色潮红。

    每一柄柯尔特Ⅰ型都是“收藏品”这个行列的，最初皇家科学院研制它，是为了向军方老套保守的顽固派证明枪械的优越性。

    那是个疯子和天才辈出的地方，他们崇尚的是“多就是好、大就是美”。在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的改造下，就产生了这么一个怪物。

    可惜柯尔特Ⅰ型并未列装，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驾驭这种武器。

    这种左轮仅仅生产了数百把，皇家科学院就将项目封存了起来。

    而卫斯林手中的这柄左轮还有所不同，枪柄处用银色线条勾勒出了六翼的天使。

    圣银铸就的天使被捆缚在象牙打造的十字架上，头颅低垂。

    从祂身上流出的黄金血液沿着枪身一路蔓延，遍布弹巢和枪身。

    与那根手杖类似，黄金打造的线条构成了繁复的纹路。

    比起杀人的凶器，它更像一件艺术品。

    来自雕刻大师的手艺在这柄左轮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耶芙看着它，心里生起了一个错觉。

    这柄左轮，是“活着的”。

    “告死天使，皇家科学院的特制纪念品。”

    随口说了一句，卫斯林将左轮收了起来。

    这个动作中断了耶芙和天使之间的对视，让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耶芙追问道。在她眼中，卫斯林虽然有些钱，却也称不上豪富。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家科学院会有“特制纪念品”这种东西。

    那群沉迷在钢铁、火药、蒸汽里的技术员们，眼睛是长在脑门上的。

    哪怕只是个清洁工，手持沾水的拖把都会像圆桌骑士驾驭自己的机甲。

    即使是在自己父亲面前，他们也会保持着那种“余者皆蠢”的傲慢态度，让每一个试图和他们交谈的人都气急败坏。

    特制纪念品？

    皇家科学院可不是什么礼品店，他们是战争机器的制造者，击碎辉耀教团军不败神话的主力，热衷于爆炸和大炸炸的终极疯子！

    可那柄左轮做不得假。耶芙从未在任何地方看到这种型号、这种做工的枪械，它只可能出自皇家科学院。

    卫斯林看出了耶芙的疑惑，他耸了耸肩，说道：

    “当年的皇家科学院不怎么富裕，神圣战争后的刚铎王国百废待兴，可没有那么多的财政预算支持他们的奇思妙想。

    这个时候，有个神秘的富豪给他们捐了一笔研究经费，自然，那群家伙也要给出一些回报。”

    因为活的时间够长，对卫斯林来说，他是很多事件亲历者。那些于别人而言相当遥远的过去，对他来说就像是昨日才发生一样触手可及。

    不管耶芙理解不理解，卫斯林快步走着，只要见到人，就会一枪打上去。

    子弹像毒蛇一样钻入敌人的大腿，卫斯林的枪法很棒，偶尔有几个不开眼的人手里会拿着枪械，卫斯林总能一枪打断他们的手腕。

    又打断一个人的腿，卫斯林的表情十分平静，对他而言，打断别人的腿就像吃饭一样自然。

    只是，为什么耶芙也这般平静？

    卫斯林本以为这位大小姐会被鲜血和枪响吓到尖叫，可看起来耶芙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算了，不管这些了。

    卫斯林走着，告死天使不住喷出火焰。一边开枪，他一边回忆着今晚要做的一切。

    绿火帮的主要营生就是帮那些远东船只走私，靠着私设的码头他们赚的盆钵满盈。

    然而人的欲望是不会停止的，他们受够了“利润微薄”的茶叶和香料，转而将目光瞄向了另一样货物。

    人，或者说，偷渡客。

    就像卫斯林跟耶芙说的那样，都灵顿从来不缺投机者。

    这些来自西大陆、亚萨帝国乃至远东群岛的人们做着发财的美梦，在用半辈子积蓄缴纳一笔钱财之后，他们会被允许踏上移民的船只，像是货物一样被运入都灵顿。

    但等待他们的并非是什么财富，早已缴纳了订金的买家会在绿火帮卸货之后，将这些人带走。

    至于去处……

    都灵顿的下城区遍布着妓院和黑作坊，北方冰雪荒原的私人矿场里也缺少劳动力。

    没有公民身份的偷渡客们自然不受都铎王国的法律保护，在这场名为悲惨世界的戏剧中，他们就是被迫参演的演员。

    莱伯斯说得很对，都灵顿是个非常恶心的地方，这座蒸汽之城的每一丝空气都充斥着罪孽。

    所以，行刑人来了！